Touch



夜。



小小的燈火晦明不定地照亮房間,晃動的影子在牆壁上跳躍著。



牆上掛著一塊鏡,簡樸的樹藤和落葉花紋點綴在鏡邊,使人想起那些藏於古老森林中央,滿載著記憶的湖泊。



是的,記憶。



鏡中,一個少女的身影在徘徊。她就像一個人來到世上的時候一樣赤裸,沒有任何穿掛,沒有任何載負。



靈魂,彷彿回到一切的起始。



記憶的泉水,緩緩地在湖泊中流動。



一個小女孩,穿著粉綠色的晚禮服,金色的髮絲繫著深綠的絲帶,從她紅潤的臉蛋旁一直垂下,落到她雪白的肩上。



她鼓著腮,明亮的琥珀眼睛閃爍著不滿的光芒。



「這是公主應有的裝扮。」一個侍女說。



隨著這句話,小女孩的身影漸漸從鏡中消散,然後,另一個身影浮現起來。



長褲﹑全身大衣和帽子,想要掩飾,想要把公主的身分掩飾。



她有著剛毅的眼神,還帶著一股倔強的野性,以及對自由的渴望。這小小的火苗是天予的禮物,隨著歲月的流逝,只會愈燒愈旺──她是這樣以為的。



一個天真而傲慢,荒唐可笑的以為。



沙漠的勝利女神,以此黃金的光輝作力量,努力戰鬥。



愈燒愈旺,一定,一定……



為了讓它不被澆熄,為了好好保護這火苗。再次出現在鏡前的時候,她還是抱著這種想法,直至──



「這分廉價而自以為是的正義感能夠做甚麼?」



老漠之虎﹑基拉﹑還有那個叫阿斯蘭的人,一下子全都冒出來衝擊著她,撼動著她,像一陣暴風般要把她小心保護的火種熄滅。



是這樣嗎?



她惶恐著的事,卻不如她所想的發展,火種沒有熄滅,反而被加上薪柴,燒得更旺。



這是穿上軍服的她,從自己眼中看到的……成長?



帶著這把火焰,繼續往前走,依舊愈到很多很多的風浪,如洪水猛獸般試圖滅了它。她發現,要保著這個火苗,愈來愈困難。



又一次,她出現在鏡前,穿著首長的服裝。



沒有人再為她加上薪柴,火,愈來愈小。縱使如此,她還是默默地守護著它,不肯放棄。



因為她知道,這把火,不再只屬她自己的。



它還屬於另一個人,它對這個人有著重要的意義,沒有它,不光是自己,就連那個人,亦會隨著她一同被黑暗吞噬。



因此,即使身上的背負已經沉重到壓彎她的腰,身上的傷所流的血已經如河水般湧出,她還是努力地守護著它。



然後,是一個披著白紗的新娘。



如雪般夢幻地散落在身上的棉紗,看上去像天使的羽翼般小心翼翼地保護著可人兒,是這樣的溫柔,這樣的幸福。



是的,她應該是這樣想,她的臉上應該掛著最甜蜜的笑容,而不是兩行明顯的淚痕。



「這是新娘應有的裝扮。」一個侍女說。



她知道,但她做不到。



因為,火種要滅了,而她無法阻止,一個人,兩個人,墮入黑暗的深淵。



上天的恩賜,連同她的心,就如精緻的水晶跌到地上,化作千萬碎片。



……



此時此刻,站在鏡前,那個赤裸的,真實的她,舉起手,讓指尖靠近這片記憶之湖。



愈來愈近,然後,落在上面。



她碰不到那個新娘﹑那個首長﹑那個勝利女神﹑還有那個小女孩。



她碰到的,只是冰冷的鏡面。



新娘﹑那個首長﹑那個勝利女神﹑還有那個小女孩,都不曾存在……嗎?



都是……虛幻的嗎?



真實的她,用雙手抱緊因為失落而顫抖著的身軀,卻仍感到冰寒刺骨。



閉上眼睛,一片漆黑,甚麼都看不見。



最後,還是被黑暗攫奪這把火了?



一陣觸感包圍著她。散落一地的真實忽然又回來了。



她感覺到溫度,感覺到肌膚之間的摩擦,感覺到氣息,這都是真實的,而不是湖水的幻影,不能抓緊的記憶。



是的,在此刻它是存在,真實的存在。



張開眼睛,小小的燈火依舊照亮著,一個人,兩個人。



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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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cny1987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